一碗綠豆湯（陳興明）

   埋頭碼字好一會兒，忽覺頭兒有點暈、眼睛有點花。我將臥室的窗戶打開，夜風微涼，帶著殘夏的暑氣，溫度剛剛好。極目遠眺，遠處的高樓閃著霓虹燈，各種顏色的燈光不停的交替，像一場無聲電影，將這夜襯得格外寧靜。
   直到桌面上“咣當”一聲響起，我轉過頭，只見父親靦腆的笑著說，“不好意思，打擾到你了。”
   父親和我說話，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客氣了?
   “沒有。我剛剛工作累了，想看看窗外放松眼睛而已。”我不在意的說。
   我竟望著那霓虹燈發呆到竟然連父親進來了也不知道，是父親走路太小聲了，還是我太入迷了?
   我把目光停留在他剛放下的碗上，問他，“這是?”
   “綠豆湯。”父親說，“我記得你挺喜歡喝綠豆湯的，就給你煮了一些。”
   想想今晚，自從晚飯和家人吃完后，我就窩在房間里寫稿件，雖然工作很重要，但也不能忽略了親人。
   我從桌子上端起那碗帶有涼意的綠豆湯，說，“怎么是冰的”“知道你喜歡喝冰的，所以提前放置冰箱了，見時間差不多，就拿出來了。”聞言于此，我心頭一暖“我到客廳去喝。”
   父親沒說什么，也跟著出了臥室。
   父親把電視關了，客廳安靜得一片死寂，我只聽到電風扇搖頭時發出的聲音。
   “爸，你怎么不看電視呢?”我問他。其實我知道，父親是怕電視節目的聲音影響了我工作。
   “看累了，就不看了。”
   父親最近一直在追一個電視劇，因是網絡電視，隨時打開隨時看。吃飯的時候，他還看得入迷。
   我坐在沙發上，將綠豆湯端在手中，用調羹舀了一勺。
   “很好喝。”
   我看到父親臉上喜悅的笑容。“那就多喝一點”
   父親也坐了過來。一時間，我竟不知和父親說些什么好。
   人一長大，就會把想說的話選擇性的說給別人聽，親人也不例外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，每個人都想自己扛下一些事情。
   “媽呢？”
   “去你李阿姨家竄門去了。”
   “哦，對了，上次我釣的魚吃完了嗎？”
   “諾”父親一指陽臺晾衣架，“上面掛的那些就是你拿回來，我用一半腌制了，剩下的一半我拿了一半給你妹妹，另外一半我和你媽吃了。你媽說那魚真好吃”父親一臉興奮地說道。
   “真的嗎？如果你們喜歡吃，我下次多釣一點。”
   “那算了，天氣那么熱，人中暑了怎么辦？”父親說，“這魚才多少錢，要吃我們會去菜場買。”
   “你不是說媽很喜歡吃嗎？”
   “他兒子釣的魚她能說不好吃么？”父親接著說，“當初教你釣魚，不是讓你給我們送魚，而是給你講一個道理。”
父親打開了話匣子，我不想讓他停下去。
   我說，“什么道理？。”
   “記得那一年么。”父親沒有回答我，徑直說道：“有一次我釣魚回來，你看著我拿回來的魚，驚奇地問到這魚是怎么抓到的。那時候，看著你的小眼睛啊，盯著那魚，眼珠子仿佛要掉出來。”
   “那應該是我十幾歲的事吧”我點點頭說道。
   “你還記得不，飯桌上吃魚的時候，我問你魚好吃不？你直說那魚很好吃，后來，我問你是喜歡自己釣魚吃，還是等別人釣到了，你只負責吃呢?你脫口而出——當然是只負責吃啦，當時你媽就搖了搖頭。”
   聽到這里，我一時懵了，不知父親此時說這些有何用意。
   “那時候你媽就問你，‘孩子，別人為你抓魚，只是偶爾的，如果有一天，你一個人處在只有魚的地方，不吃魚，你將會餓肚子，甚至死亡。你要如何?’你當時就被問住了。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，希望能聽到我為你解釋。我那時候就說，要學習一技之長，學會釣魚所有問題就會迎刃而解。”      
    直到現在，我才恍然大悟，父親給我說的是“授人以魚，不如授之以漁”的道理。聽了父親的話，我心里頓時明白了，明白了父親對我的良苦用心。他們是在用吃魚的事教育我——不論做什么事，都要自己動手，不能一直依靠他人。
   我手中的綠豆湯還沒喝完，父親的話還沒講完。   
   我將碗里最后一口綠豆湯喝完，余尤未盡。
   我問，“還有綠豆湯嗎?”
   父親喜笑顏開，“有，在冰箱里。知道你愛喝，所以多煮了點。我幫你盛。”
   我起身拿起碗往廚房走去，“我自己來。”
   從廚房里出來，父親還坐在沙發上，見我出來，他問，“我傍晚買了新鮮的西瓜回來，要不要嘗一下?”
   和父親一同坐在沙發上，聊著隨時從腦袋里冒出來的、毫無主題的內容，我慶幸我走出了臥室，我慶幸坐在客廳里和父親聊了那么多……（陳興明）